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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~手掌与厚实木桌的沉重接触,使得桌上的碟碗出现轻微颤动,长风客栈七楼雅阁内此时仅坐三人,中年肥硕金袍男子金万,白袍清瘦中年男子钱仲书。
金陵富贾多上万,世人皆知城中三,首贾城中枫桥七里苟府,其次城西金家,紧随其后的是城东钱家,金万即为金家家主,钱仲书是为钱家掌事。
而此刻拍桌子的正是钱钟书,他眉眼横怒,蹭的一下站起身来,喝道:“苟玉溦你别得寸进尺,我与金兄能亲自来已是给足了你脸面!”
“哦?意思是我苟玉溦遣人来敷衍二位咯?”
苟玉溦端坐在桌前,尽管钱钟书拍桌而起摔杯张怒,她也是镇定自若,啜茶间隙反问道。
“钱兄勿要动怒,有话好好说,凡事都能商量的不是?和气生财和气生财。”
金万肥硕的脸上横肉堆满了笑意,也是起身来拍拍钱钟书的手。
偌大的雅阁落针可闻,画屏之后的窗畔跌落爽风,夹带无尽的月色袭入厅堂,让人不觉清爽些许,头脑疏阔。
雅阁布置犹如阵图,间中面积最是宽敞,摆着一张巨大的八仙桌,东南西北临角各装一间小卧房,红帘虚掩,山水鸟语画屏陈设,能在此地入栈的想来皆是非富即贵,寻常人家哪里花费得起。
苟玉溦不语,轻轻啜着香茶,凉风掠过光洁的玉额,掀起几丝垂额黑发,动作轻盈尽显徐娘之姿。
恬静中不缺张扬,文雅中不缺豪气,仅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,就让人不敢直视,一家之主的英气被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片刻,钱钟书终是放下身段坐了下去,撇过头去重重的哼了一声,金万见状又是拉起那含之不尽的笑脸,边添茶边哈哈道:“玉溦大妹子,钱兄,咱三家已是合作了七八年,不亲也作亲了,事情是可以商量的嘛,古话说得好,和气生财,金某希望二位能够放松下来,好生相商一翻才是。”
“我倒是想,你看看苟...玉溦,易市两家易物行,钱家一家苟家一家,都说现在不太平,能赚一点便多赚点,那入行的买卖抽水不升反降,完全违背当初的协定,我钱家的生意全流入了苟家,叫我如何向钱家交代?”
“还有那年终分成,金兄别说你心里没疙瘩,凭什么我们出力出资最多却是少了苟府两成?苟玉溦你与我说说,凭什么!”
钱钟书又是怒起,差手掌拍打在桌上啪啪作响。
金万眼角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苟玉溦,眉毛微不可查的挑了挑,端起茶杯啜了一口,不语。
苟玉溦唇齿含笑,放下茶杯撑腿而起,双瞳先后扫了一眼对面的二人,而后眯着眼看向钱钟书,视线荡来,钱钟书只觉浑身不自在,适时回想起前来时的交代,这才胆壮几分,四目对视。
苟玉溦淡淡的道:“其实就经商方面我不是很懂,也可能毕竟是女子身份,要说经商天赋,我苟家三少一出无人可与其争锋。
也是在三年前我携家弟前来城北,当他看到那满城江湖人时,竟是伫立不前。”
“家弟说过的话至今我都犹记心里,他说,如果有家有饭吃,谁又愿意满世流浪,居无定所受人白眼。
我苟家虽是富可敌国,但上追不到三辈,也是清苦贫寒积来的,深知清贫之苦,家弟说,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,这一点我不如家弟。”
“刚才钱叔说为何不涨抽水反降,我不想解释,总之一句话,苟府虽是我做主,但,家弟欣喜当如是!”
苟玉溦双瞳掠过二人,异常坚定,顿了顿,接着道:“至于年终分成,不用我说你二人也是心知肚明,说句不好听的,如果我愿意,随时可剔掉你两家。”
啪~
钱钟书又是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,半晌过后不怒反笑,指着苟玉溦,道:“哈哈哈,金兄瞧见了没有,这就是她的嘴脸,你道你是谁?不还是仗着你那二弟?我钱某人说句不好听的,如果他不是金陵巡抚你苟家在我眼里屁都不是!”
“玉溦,话有些过了,虽然初期是你提出要整合易市的,也仅只是提出想法和裁定计划而已,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,怕也是行不通的,是也不是?”
金万脸上的横肉抖了抖,他坐着,抿着茶。
“我不想多说或是多辩解什么,申明一点,我苟府的生意与官场没有任何牵扯,以前是,今时是,以后更是,既然二位都觉着过了,那么该怎么来就怎么来。”
苟玉溦轻轻一笑,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勾当,以为找了几个所谓的靠山我就不敢动你们了么?”
苟玉溦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宣纸,她淡淡的扫了一眼,自顾的念了起来:“天元七年春,钱家易物行接拍售陨铁一块,却事后暗杀物主买主,人物两收;天元七年冬,钱家收取坊铺租金,强收七成利不成灭其满门,天元八年,金家攀附东厂,暗中灭门竞争对手,其量超十,天元九年......”
苟玉溦扫了一眼二人,道:“这张小小的纸上写着九十三例草菅人命的事,请问钱叔金叔,可需玉溦一条一条念与你们听?”
“着实可笑,如不是家弟劝解勿要乱了金陵根基,我苟玉溦何须与你们为伍,既然二位主动提出来,我苟玉溦便在此放下话,如若不知悔改,今后金陵将再无二位立足之地。”
“哈哈哈哈,苟玉溦,是谁给你的勇气?苟立人?亦或者说是宁王?”
金钱二人皆是不怒反笑,差点捂着肚子,道:“看来你还不了解情况啊,换做往年,就算我金钱两家加起来都奈何不得你,可是苟玉溦,山不转水转呐,你道还是以前,整个大明都可以让你横着走?可笑的妇人。”
钱钟书眉眼一冷,森然的冷笑道:“今时不同往日,你以为我今日说出来会是脑子抽风?你听,是不是太过安静了。”
就在苟玉溦柳眉轻皱之际,一道拍掌声突兀的响在雅阁临角的卧房里,闻声不见人,掌声悠悠。
红帘掀起,几声细微的脚步踱在屏风之后,灯火摇曳间,一个须眉皆白的男子出现在屏风前,他戴朝廷乌纱冠,着蛟龙乌纱拜朝服,眼脸皙白森然不迭,手握礼拂虽是连连笑意,但不难看出那藏刀的杀气。
“血泣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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